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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桌面电影”会成为主流吗?

2018-10-30 15:18:12 来源:北京青年报

今年确实算得上“桌面电影”的元年。“桌面”当然指的是电脑桌面,所谓“桌面电影”也就是说,整个故事的呈现完全以电脑桌面为载体,我们面对屏幕看电影,犹如自己平时正在使用电脑一样。这种参与感只属于当下这个时代,有一种独特的熟悉又有一种抽离出来审视自我的诡谲。从形式上看,它和惯常意义上的电影观感确实不太一样。

所以,无论如何都得承认了吧,电影的形式确确实实在发生变化,只不过是以一种微小的、不那么大张旗鼓的方式进行的。在此之前,我们讨论3D和4K,看起来都是革命性的,但这一次,两部小成本电影在形式上的小变革却突然间引爆了圈内外,一部分影迷欢呼,“桌面电影”让我们看到了一种与当下现实更切近的电影呈现方式,而另一群电影原教旨主义者却纷纷皱眉侧目,认为这种小家子气的东西玷污了电影艺术的纯洁。

《解除好友2:暗网》和《网络谜踪》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影迷的视野中,前一部展现了互联网世界的暗河——隐私如何被窃取,生活如何被操纵;而后一部则以更丰富的视角重新省察社交媒介,讲述了一个父亲通过社交媒体重新找回失踪女儿的故事。

从类型上看,《解除好友2:暗网》和《网络谜踪》都是悬疑片,这看起来像是一种巧合,其实也不然。“桌面电影”的这种形式最适宜的,或者说,最适宜作为尝试与开端的就是悬疑和罪案类型。屏幕、桌面、互联网变成了一条纵深的管道,深处的黑暗与未知是捕获观众的最佳诱饵。故事与叙述方式相得益彰。

先说《网络谜踪》,片名听起来像一部过时的、矫揉造作的悬疑片,但正是“桌面电影”独特的形态改变了一切,视频电话、搜索引擎、Facebook、ins、视频报道……一切一切,都可以在小小的桌面上浓缩。对于当代人而言,那不只是方寸之间的液晶屏,而几乎就是整个世界。我们想想,让你在放弃出门和放弃面对电脑上网之间必须二选一,你选择哪一个?或许放弃面对屏幕更难吧?你已经将自己的生活与感情交付给电子设备,现在想重新赎取,几乎不太可能。《网络谜踪》就是建立在我们对网络的依赖之上。它像是《消失的爱人》混搭着《看不见的客人》,甚至在悬疑、惊悚和罪案故事之外,还有一个关于亲子之间的疏离、走近与重新相互理解的故事内核——一个高中女孩突然与单亲父亲失去联系,父亲遍寻不得,开始登录女儿的所有社交媒体账号自己试图挖掘线索,最终救出了九死一生的女儿的过程。

“桌面电影”的外部形式和内在故事相得益彰互相助力,这是它成功的一层重要原因。它一直有意无意地塑造一种“内外有机”的叙述模式,除却悬疑故事与叙述方式的内外结合,另一方面,还有寻找女孩的案件破解过程与父亲破解女儿内心过程的结合。寻找女儿的下落成为一个崭新的契机,“寻找”变成了双重的动作与双重的动机——寻找女孩的肉身下落,以及寻找女孩的内心世界。所以,从这个角度去看,整个故事无非是关于“破译”,破译犯罪者,破译动机,破译女孩的内心轨迹,成长过程。

不仅如此,它还讽刺性地面对了互联网上的虚伪,女孩被官方宣告死亡之后,盛大的表演开始了。女同学哭得梨花带雨,表示死者是自己最好的朋友,男孩纷纷声称随时准备着为社区做出应有的贡献。一个年轻女孩的死亡并不会在社交网络上引起什么真实的悲伤,悲伤只会发生在现实空间之内,一切网络上显形的内容都是表演性的,那些拍摄、发布、互动的过程本身就和沉浸于悲伤的凝重相悖。但是如今,我们却都相信或者说愿意说服自己相信这样的表演,并自愿或者半自愿地参与其中。

其实,《网络迷踪》的底色是团圆和温暖的,是父亲的坚持最终解救了女儿,现实的、真诚的一切战胜了虚拟的和矫饰的东西。这是人们对于互联网美好的期许。

相较于《网络谜踪》中悬疑和晦暗之后的救赎,《解除好友2:暗网》算是一部一黑到底的片子。一个人捡到一部笔记本电脑,意外闯进了暗网,他和朋友们挣扎在是否报警的时候,已经被对方发现了身份,所有人被定点消除,而对方所利用的不过是每个人在此之前自愿暴露的隐私。在互联网的时代里,隐私是不存在的。人们上传的一切,都成为他人的素材,黑客随意剪裁拼贴,置换上下文,玩笑就成了恐怖威胁,警察破门而入,开枪击毙,这个时代中,借刀杀人不过是点击几下键盘。

你看,这两个故事本身就是天然属于互联网的,天然属于社交媒介的,这其中的沉沦与救赎都源自互联网。所以,没有什么其他形式比“桌面电影”更适合这种题材了。不要以为它简单,《网络谜踪》的拍摄时间只有13天,但后期制作却花费了两年,那些屏幕上的各种展示,移动鼠标的轨迹和跳出窗口的显示,用他们摄影指导的话讲,“就像制作一部皮克斯的动画片。”

“桌面电影”会成为主流吗?应该不会的,它当然有它的局限,哪种类型又没有局限呢?但它确实是一个崭新的,突破性的形式变革,可能会在短期内爆炸性的产生相似作品,毕竟,它成本低廉,易于启动,形式感上又和我们的生活如此息息相关。它的出现让我们明白,任何一个时代都会出现一些只属于那个时代的作品。

如今这个互联网社交的时代,屏幕已经成为视网膜的延伸,我们每天面对屏幕的时间远远多于不看屏幕的时间,电脑桌面真真切切地变成了我们通往世界的门窗,从这个意义上说,“桌面电影”或许才是这个时代的现实主义。(杨时旸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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