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光撰稿人 | 小艮
在电影中寻找生活的更多可能。
香港有这样一位演员,跑了7年龙套,演了20年的配角,年过50才拿到金像奖影帝,可谓大器晚成。
他的名字叫林家栋。
林家栋能成功,源于热爱。
他不仅热爱表演,也热爱香港本土电影事业。
2010年,还是新锐导演的郭子健、郑思杰为给香港提气,筹拍电影《打擂台》,林家栋主动请缨做监制。
当年拿下金像最佳影片奖之后,他在台上用力高呼——
最重要的是香港人的精神
是香港电影的精神
10年后,受疫情影响,香港电影市场陷入低迷,他再次出手,零片酬参演新人导演处女作。
于是,才有了今天时光君要说的这部港片佳作——
《手卷烟》
《手卷烟》有多难得?
它是2020年唯一一部在中国香港本土拍摄的电影。
影片成本325万港元(约266万人民币),全部来自香港电影发展局的资助。
导演陈健朗此前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演员,从小爱看香港电影,尤其钟意杜琪峰的《放逐》和《柔道龙虎榜》、林岭东的“风云三部曲”。
如今,他要用影像描绘出自己想象中的江湖,一个已经落魄不堪的江湖。
林家栋在片中饰演男主角关超,身份相当特殊:华籍英兵,这是一个只存在于香港的群体。
1997年,香港回归,驻港英军撤离,华籍英兵随之解散。
英政府只给官阶较高的人提供居英权,剩下1500名华籍英兵留在香港。
失业后,关超怂恿曾经的兵友一起炒股,结果又经历了金融风暴,对方欠下千万债务跳楼自杀。
他也背上几百万的债,不得不踏入黑社会。
一边还债,一边还要照顾兵友妻子的生意。
关超怎么活?在港台黑道之间牵线做生意,从中赚取佣金。
眼下要交易的物件是肚子上有米字的金钱龟。
香港的泰哥(袁富华 饰)做东,迎接来自台湾的供货人菜甫。
关超夹在两股势力之间,早就学会察言观色。
可生意谈定了,关超想要佣金,又要看脸色。
你看他,分明站在高处,却始终弓着身子,对方稍有拒绝,就立即知趣地赔笑。
一个曾经有权有势的长官,如今沦为给人打下手的江湖混混。
过去的记忆,只能封存。
《手卷烟》聚焦的另一个群体是南亚人,在他们面前,关超才能显露出自己的愤怒和压抑。
关超回家的路上和一个南亚人发生口角,两人对骂交锋,火力很猛。
有意思的是,这场干戈却终止于一句非常平常的问候:“怎么称呼?”
南亚人为何突然示弱?因为身份。
他们虽然在香港土生土长,操着一口流利的粤语,但在香港人面前,仍自觉低人一等。
上面的南亚人叫卡比,他和表弟文尼寄居香港,如同浮萍。他们没有一技之长,只能靠混黑道卖白粉为生。
看着新闻里的抢劫事件,卡比幻想着干票大的,因为有了钱就不必忍受被歧视的眼光。
文尼则将希望寄托在弟弟文素身上,他自己混迹于黑帮,只为挣钱供弟弟上大学。
从本质上看,关超与南亚人是同类,都是被边缘、被歧视的畸零人。
他们想奋力挣脱生活的牢笼,又苦于没有门路。
平日里,挤在阴暗残旧、鱼龙混杂的重庆大厦里,住着最便宜的出租屋。
若再进一步分析,他们所代表的,分明是两代“香港人”——
关超,是父辈一代,被英政府统治过,但香港回归时,英政府什么保障也没留下。
南亚族群,身在香港,却没有香港人身份;再回到祖国,连家乡话都不会说。这种身份上的尴尬,也与年轻一代的港人颇为相似。
他们只能活在社会阶层的夹缝之间。
从某种程度而言,这种困境,正是当下香港的一个缩影。
在电影中,有两个非常重要的道具,分别代表导演陈建朗的两种目光。
一是金钱龟,一是手卷烟。
前者,冷眼旁观。
金钱龟很不老实,一次次努力,总想试图爬出玻璃缸。这不正是关超与南亚人的现实写照?
关超的算盘是,在港台黑帮之间的交易里挣差价,赚佣金。
南亚兄弟则兵行险招,偷了泰哥的大批白粉。
后来,逃亡的文尼闯进关超的家里,关超答应收留,但条件是文尼要付他100万。
因为这场交易,关超与曾经的“老大”泰哥交恶。
而后迎来影片一段长达7分钟的横移长镜头,细致地展示了香港黑帮内部的厮杀。
这场戏明显致敬朴赞郁的《老男孩》。
当然也有区别,《手卷烟》的打斗更加残酷和绝望,它呈现的是香港帮派的内斗,充斥着背叛、反击。
而另一位台湾黑帮大佬冷静地观看这一切。
导演借一个外部人的视角,让他对当下的香港人下了一句断语——
另一方面,导演对香港人,对香港这座城又是满含深情的。
这些被寄寓在手卷烟之上。
关超落寞时,总会不自觉地拿出铁盒,用细长的纸卷好烟叶,然后吸食,这个过程需要耐心。
为什么反复强调这个动作?
在旧年代,没有成烟,人们用纸卷烟,而现在生活节奏不断加快,人们都抽成烟。
一切都急匆匆,停不下来,慢不下来,人与人的关系也逐渐疏离。
所以,导演将手卷烟视为情义关系的象征。
对应到故事,在黑帮厮杀之外,也有一段“慢下来”的情节。
关超为了保护文尼,不让其外出,于是照顾他的起居,供吃供喝,俨然一副“如父父子”的美好画面。
更有意思的是,文尼的弟弟文素在学校打架闹事,班主任要求家长谈话,替他出面的也是关超。
班主任想将文素劝退,理由是南亚男孩与香港孩子相处不来。
关超用了“江湖手段”平息了这场事端。
面对班主任,他还提出质问。
这话很耐人寻味。
关超是在替南亚孩子文素抗争?不,他也在宣泄自己被歧视的憋屈和不满。
再到后来,帮派的人为了找到文尼,想拿这孩子做人质,关超又将他暂时寄放在兵友妻子那里。
所以你看,关超和南亚人只不过是活在一个更大的玻璃缸内,不仅无法逃脱,生存空间还在不断被挤压。
这些畸零人,只有抱团取暖,才能渡过难关。
关超身上有一种罕见的义气和人情味,对朋友尽心尽力,这让文尼敬服。
他为人也确实很老派,抽着年轻人少见的手卷烟,讲着年轻人没听过的话——
“唔讲一,唔讲三,讲义。唔讲风,唔讲雨,讲咩?讲雷。”(在粤语中,常将“义气”说为“雷气”)
不过两人在相识的过程中逐渐交心,关超也第一次给身边的人递上手卷烟。
因为卷烟纸潮湿,不得不多打几次火点燃;烟味又有些冲,文尼只得慢慢适应。
时光君觉得,这场戏关于传承,同时也透露出了导演的态度。
新一代的“香港人”受到上一辈的感召。
若能守住情义,便守住香港人的精神。
至于未来的路该怎么走?“天无绝人之路,重新出发咯!”
《手卷烟》的结尾其实略显悲壮,但是借关超之口说出的这句话,或许还能让我们对香港的明日留有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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