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专访雷磊 | 华语动画电影还能这么“飞”?

2022-01-23 13:38:05 来源:人民日报客户端

雷磊,实验影像艺术家。

李星宇,独立音乐制作人。

小老虎,饶舌歌手,音乐人。

这三个人,身份看似互不相关,却总能同时出现在雷磊的作品里。

除了这种关联,他们还有其他相似之处。

小老虎 李星宇 雷磊

比如并不盲从,愿意尊重自己独特的感受,对世界也有自己独特的理解方式。

比如他们会为了自己的兴趣不断地钻研、深挖、拓展,而且很善于在玩中学习,有一种游戏精神。

又比如他们爱旅行也爱阅读,愿意去不同的国家、地区,去不同的节展,和不同的人交流,从而获得更广阔的视野和更开放的心态,创作的形式也就越来越自由,不会拘泥于某一种媒介,而是可以在不同的媒介之间玩耍、跳跃。

我们采访了雷磊,跟他聊了怎么与李星宇、小老虎玩到一起的,他是怎样走上动画创作之路的,早期作品里为什么喜欢加入外星人,以及他与家人的观念和相处模式。

雷磊、李星宇和小老虎

后浪电影:您是什么时候跟李星宇、小老虎他们玩到一起的?

雷磊:我在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时候,研究生宿舍有各个系的人,我就觉得非常不习惯。可能我这个人不太合群吧,有的时候我的床铺上就会被放养乌龟,养小仓鼠的小笼子,这种事情让我强烈地希望搬出校园住。但是北京的房租也非常贵,然后很难找到合适的房租。我在六道口那边找了一个房,差点要签合同了,最后还是因为太穷就没有租。

因为李星宇是非常好的朋友。他说我这里有一间房间,你要不就过来。就这么开始,我就住在他家了。然后他平时自己在家里创作,我也是自己在家里做一些动画。有很多的时间,我们玩在一块,比如打篮球、玩 PS4 什么的。

然后是小老虎。我记得在李星宇家,他给我推荐他的一个学弟。当时我看那个海报特别稚嫩,我说这行吗?这长得也不是特横、特凶,行不行?当时就跟李星宇去看了小老虎的演出,就这样大家就混在一块。然后在他家,我们就一起做一些音乐创作。

小老虎 李星宇 雷磊

后浪电影:这种生活持续了多长时间?

雷磊:我也不记得了,现在如果要考古的话,可能也没有太多年。但是我觉得它是一个非常黄金的、带着阳光的一段日子。

后浪电影:每次你的动画结束的时候,写着动画雷磊、音乐李星宇、说唱小老虎——这种集体出来的时候,特别羡慕这种组合。

雷磊:一方面可能说大家走运,就聚在一起了;另一个方面,我觉得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。你们身边的好朋友也很多。那如果我是非常一个务实的状态,我去找一个特别实用的音乐合作伙伴,我觉得那是不可能的,我觉得大家还是在找朋友,或者是找一个生活上的伙伴。

比如说我来这之前,我在上海跟小老虎聊天,聊到三点钟。我们是生活里的朋友,有一些问题可能不能跟别人说,但是我们从穿同一条秋裤在床上打滚开始,一直到现在。所以相互之间可以聊聊心,那做作品是顺便的事。

你刚刚说,羡慕这种感觉。我是双子座的,一方面是非常享受这种日常,另一方面,我又觉得年轻人的一种特质是不断地去撕碎和对抗自己。如果我们在一种特别舒适的环境里,那也挺危险的。

其实李星宇、小老虎,他们一直都在试图打碎自己。你可以去听听小老虎的《戴上耳机就看见了》,我觉得不太像一个说唱专辑,然后也不太”好听”。但是我觉得是一个很好的实验。还有李星宇的《亚马逊三部曲》。大家并不是非常鸡汤似的,说我们要一直在游戏中玩起来,然后就能做自己,我觉得那样太简单粗暴。其实还是要多反思,多多挑战自己习惯的事情,这样的话可能有一些新的发现。

为什么做动画?

后浪电影:您是因为小时候看动画片,才来萌生了要通过动画这种特殊视觉的方式去表达的想法吗?

雷磊:其实也不是那么直接。我年轻的时候接触了太多很丰富的事物,比如滑板、街头篮球之类的。这些东西在我的老家,可能没有办法接触到,到了北京以后,我会觉得这个非常的新鲜和刺激。那在我想要表达的时候,我就希望有一个东西,能够把这些元素都放在里面。动画是最快捷和最方便的一个方式。我可以在音乐里还有这个故事里都加入我很 crazy 的一个想法。

我还记得《鸭梨还是外星人》里面,有一个老奶奶打碟的一个片段。我记得我是在愚公移山,在跟老虎蹦迪时候,我跟他就把老奶奶的缝纫机变成打碟,是不是很酷?老虎说牛逼,就得这样玩。那还是我们特别年轻的时候。

《鸭梨还是外星人》

所以,不是说因为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这个共同的记忆,就一定要做现在的动画。而是了这种荷尔蒙,或者有了这种激情,那去做动画以后,它自然会打上我们的记忆的一些烙印。

后浪电影:来北京后的这种生活,给了您很大的一个刺激。

雷磊:对,我觉得主要还是音乐和文化上面的一些刺激。

后浪电影:看您早期的那些作品,好像您跟星宇,都特别喜欢外星人、宇宙

雷磊:我觉得这个是年轻人都喜欢吧?可能这种外星人和宇宙,就是最能够让人异想天开的符号。包括今天有一个短片,也是对抗一种无聊的生活,巴西的。那个太太变成了一个宇宙飞船上的清洁工。我觉得这个对年轻人来说,是最简单逃避现实的一种符号和想象。所以外星人和宇宙,总是出现在我们的电影里。

后浪电影:一开始您的动画还是在叙事,后来就开始偏实验一些。这种转变是有什么契机吗?

雷磊:其实就是我在做动画的时候,总是希望我没有去动画公司,总是想要做一些属于自己的动画片,找到自由。我还记得那个时候,填了很多动画节的表格,把我的动画刻成 DVD 寄到一些电影节去,渥太华、法国昂西,自己去申请签证,然后飞到那些国家去看动画。在大学或者是在北京,有的时候还是挺闭塞的。所谓的独立动画,或者实验动画,看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。当我去到国外一些电影节的时候,发现原来动画可以那么开放、那么自由。

如果我要做很自由的动画,却还是把自己封锁在一个规则和框架内,那我觉得就太可惜了。所以2013年我就做了《照片回收》等一些比较偏实验的动画。

《照片回收》

还有那个时候我不是画红蓝圆珠笔吗?巨多的插画家就模仿这个风格。我觉得这是怎么了?门槛就这么低吗?那如果门槛这么低的话,那是不是我有问题呢?大家这么容易模仿,那说明这种插画的价值,可能也不太高,对吧?因为太容易被复制了。所以后来我做《照片回收》它的价值就不在于视觉本身,而在于一种工作方法和对档案的研究上,那大家就不太容易去模仿。就有很多的小心思在这里面。

为什么参加电影节展?

后浪电影:在Minute国际短片节,您这次的身份主要是?

雷磊:帮推荐和挑选影片,但主要我觉得是过来看电影的。比如说他们选择的一些世界大师的短片,还有一些经典的国际的短片,我很受启发。还有我觉得真的和人一起坐在电影院里,这件事情很重要。很多电影导演,他们在做的时候都是自己对着屏幕,有的时候是自鸣得意的。但是坐下来,在电影院里,大家共同发出笑声和掌声,这才是观看电影的一个很完整的过程。而且有些短片,很难在大屏幕上看,大家发出笑声,我觉得是一种很宝贵的经验。

后浪电影:觉得年轻人就应该来这种地方,密集地去接受大量的这种信息的刺激;而且在这个过程中,可以遇到很多人。

雷磊获得洛迦诺国际电影节Summer Acadamy证书

雷磊:尤其是在学校的学生,我觉得他们哪怕来做志愿者,都会收获很多。因为课堂上的东西,好像是有一个正确答案灌输给你的。但是在这种电影节展里,它没有正确答案,就是你自己去体会,去和人交流。这个我觉得非常好,也特别重要。

比如最近我们的艺术界、理论界,都在谈论这种散文电影、论文电影。但其实我们刚刚看的大师单元,你会发现:这些六七十年代的电影,早就非常先锋了。我们可以回头想一想:我们的讨论,是不是太局限了?这个还有什么讨论的?动画还需要讨论有没有动画纪录片这个形式吗?散文电影还需要去讨论它的必要性吗?

另外再这种国际性的电影节展上,我们很容易在对比中发现自己的不足。因为我们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用短视频,比如抖音。同时也由于很多国际的短片进不来,我们都在自说自话、自鸣得意。但是你突然和一些国际的电影放在一起,会发现他们极其幽默和开放,而且主题极其宽泛。

比如说我们今天看到的短片,他们在讨论家庭问题、种族问题、国际关系、环境污染。在这么丰富的题材下,如果我们的动画只是在讲一件非常小的事,好像我们了解得太少了。所以不光对于学生来说,是一个密集的学习,其实对我们所有创作者和观众来说,都是一个爆炸性的信息的接收。

后浪电影:您觉得一个好的节展,应该具备哪些素质?或者我们应该从哪些维度去思考它?

雷磊:这方面我真的不专业,我就知道他们好辛苦,好累。比如说像费纳奇,我觉得主办方就非常累,还有Minute国际短片节,昨天我们也和主办一起吃饭,我也觉得他们太辛苦了。所以如果要我来评价,我真的没什么立场。

雷磊获得最佳短片奖

但是我觉得有一点非常重要,就是对这些短片要有一个批评。映后就是很重要的一环,观众要去批评短片,电影人之间也要互相有批评。如果是有专业的媒体报道,包括很多的公众号的文章,对这个片子有很尖锐的批评,其实是会帮助这个行业的生态的。

可能我站着说话不腰疼,是因为我就很担心大家都觉得“已经举办就非常不容易了”,最后把这么好的节展变成了一个Party,就不会帮助大家真正成长和往前走了。

后浪电影:我看您说自己最近在研究图像或者视觉这种媒介所带来的可能性。是什么契机,促使您产生这种思考?

雷磊:其实也是从《照片回收》开始的。又再加上我去洛杉矶当老师,那我必须要读很多理论方面的书,比如巴赞,然后再包括一些其他哲学家。那我就在想,当下的艺术家究竟价值在哪?那当下我们的流媒体、互联网这么发达的时候,每天每个人都在用手机创作影像的时候,我们新创作一个移动影像,它的价值是什么?

这对我来说是个特别棘手的问题。那有些艺术家的回应就是,用新的视觉呈现给观众,或者用人工智能去学习图像等等。这个在当下是非常有价值的,但是我对技术一窍不通。

那我想,有没有可能采用电影剪辑的方法,或者是展览空间的方式。我使用的还是原始的图像,但是因为电影院这种媒介,那在电影院里的每个观众会得到不同的故事和信息,这就变成了我工作的一个价值。而这个价值也不光光是我产生的,也是观众产生的。

《照片回收》Recycled (2013) 电影截图,

本片获得荷兰动画节最佳实验电影短片奖。

身份和家庭记忆

后浪电影:您是什么时候自觉地想要在作品里头去探讨身份,包括家庭的记忆。

雷磊:可能因为我更多地去一些电影节,不知道我和其他的人区别在哪。如果我把在电影节上得到的灵感,变成我主要粮食,我就担心自己变成了一个吃汉堡包的雷磊。但其实我内心的身份认同是一个吃米饭的雷磊,从小在江西唆粉的雷磊。这就是一个身份认同的问题。

其实就很简单。我们在洛杉矶的时候,有大量的学生,都会做自己家庭的口述历史,还有我的有一门课就叫记忆冲撞Memory Crash,我觉得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大家非常需要在一个教室里,不同肤色、不同种族的人去聊自己的Identity。

我觉得这个是非常重要的:如果我们只有一种声音,就会变得狭隘和极端;但是有这么多种声音,从不同角度去聊父子、母与女、姐妹,聊自己和宠物,你会发现无比开阔;而且你会发现不同的肤色,完全没有距离和阻碍。

《记忆冲撞》(Memory Clash)课程群展海报

《记忆冲撞》是加州艺术学院CalArts开设的秋季课程,内容基于图像与记忆的讨论。

还有一个,我们在洛杉矶的时候,包括很多的中国留学生,肯定会有同样的感觉,就是我们离开家乡,洛杉矶的风景,究竟跟我有什么关系?那有没有可能我在离家最远的地方,做一个和家庭更近的作品?

后浪电影:您挺幸运,父母都把您小时候的声音录了下来。

雷磊:但是也有很多东西丢失掉了。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所宝贵的材料,只要挖掘得当,你都可以找到可以完成自己叙述的方法。我觉得老天会眷顾每一个人。

后浪电影:长大后听到三岁的自己拉小提琴的声音,是什么感受?

雷磊:似曾相识,也没有特别惊讶。说实话,这个如果太惊讶的话,就陷入到了一种怀旧里面去。但电影它不是一个怀旧、不是一个考古、不是一个复古,它还是一种对媒介、对材料本身的把握。所以对于我来说,小时候的说话、声音,还有那些拉小提琴的,它都是材料。我都在不断地做拼贴做组合。

后浪电影:那在跟妈妈做口述历史的过程中,您对她有新的认识吗?

雷磊:这是一个好问题。

我觉得原来做更多的这种家庭的作品,会帮助我们更多地认识父母。但是我又觉得有的时候也是徒劳的。

艺术真的是很无力的东西,没有什么作用。

你觉得做了关于家庭的作品,你就会有一个更好的家庭环境?好像你做了一个作品去反思,比如说反思环境问题,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更好?太酸了!

艺术家没有那么大的作用,很无力,只能做到暂时的自我安慰!

因为真正的问题,比如家庭的问题,跟父母的沟通,还是要从日常生活中做起。日常生活中你和父母是不是有更多的交流?哪怕多一个电话,你去理解他们,他们也更多地理解你,你才能解决日常生活的问题。

作品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副产品。

《照片回收》+《公园日记》在宁波假杂志图书馆放映交流

后浪电影:感觉好像妈妈没那么理解您?

雷磊:我妈妈看了《Birthless Animal》,她看的时候,如果她知道这是一个关于家庭的电影,她就会带着家庭故事的主观视角去看。但她需要的东西,恰恰不是这个电影里拥有的那些东西。她也很不喜欢。我觉得他们喜不喜欢,都可以,他们还是很支持。我记得我妈妈就看得很不耐烦。不能说我妈妈不喜欢,我就很反抗,我觉得也很好,这个是一个真实的反应。我也不能强迫我妈妈喜欢我的作品。但是我觉得这个都是好玩的一部分。

《Birthless Animal》

我觉得我妈妈的不理解和不喜欢,恰恰是这个电影很公平的地方。它不是一杯糖水或者是一碗鸡汤,然后所有人饮下去都觉得真感动、真棒,而是让大家从自己的角度,去看这部影片。

我爸爸好像也没有特别喜欢,但是后来好像他们还跟我说,真可惜我们都没有好好的在你的展览或者电影院去支持你。我觉得这个也无所谓,大家开心就好了。尤其在疫情之后,家人能够在一起就太幸福了。现在还有很多人因为疫情隔离,都无法和家庭团圆的。可能孩子在洛杉矶,父母在欧洲没有办法见面,那能够在一起过年,能够在一起吃饭多幸福的一件事情。

后浪电影:您现在有小朋友了是吗?

雷磊:有小朋友,4岁了。

后浪电影:他知道您是干嘛的吗?

雷磊:我给他看了很多我的动画片,他非常高兴、非常喜欢。我有一个疑问,就是我大学做讲座的时候,我放映我的动画短片,我问大家有什么反馈?他们说看不懂。但是我的孩子三岁两岁,我就给他看《鸭梨还是外星人》《宇宙棉花糖》,他很高兴,然后《大手啊大手,越大越好》,他还跟着里面一起拍手。所以我就纳闷这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呢?就是这个我不明白。

《宇宙棉花糖》

《大手啊大手,越大越好》

后浪电影:可能在找一种标准答案,寻求一种意义。

雷磊:对,有可能。我不太明白,哪就不懂了。这个我也很纳闷,因为我做的时候我觉得已经太通俗了。

后浪电影:我看的时候就一直笑,比如《呼噜噜,轰隆隆,哗啦啦》,他不是从马桶钻进去,去了外星,然后把那个乌云拿下来当头发,就变成了烫发头,差点笑死。

《呼噜噜,轰隆隆,哗啦啦》

雷磊:那个就有点《猜火车》。《猜火车》也是他钻到一个马桶里面去捡他的蓝色小药丸,然后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似的。所以没有什么看不懂的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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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键词: 专访 雷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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