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影评人“改行”写小说,到底写得怎么样?
近日,《看电影》主编、影评人阿郎的首部中篇小说集《肥梦》由作家出版社出版,新书收录了《如山》《过五关》《正月初六》《毕业生》《肥梦》五部作品。
谈到这本书的创作时,作者阿郎表示:“十几年来,我一直作为一个评论者,以评论别人的作品为职业。等我真正转换立场,开始尝试去创作一个小说的时候,我才知道我需要回到小学生的状态里,从最基础的架构、最基本的对白表现开始学习。”
本期《天目书单》特邀自由撰稿人何也从一个专业读者的角度,谈一谈他阅读《肥梦》之后的感受。
《肥梦》
以下为何也为《肥梦》撰写的书评:
我读《肥梦》有两个原因,一个是东北文学的崛起,尤其是东北三子的创作,给文坛带来的影响已经开始显现,因为电影和文学天然就带有一种不可截然分割的关系,有人猜测说这股东北文学热也会影响到电影界。阿郎是东北人,《肥梦》的叙事多集中于东北,我想看看《肥梦》为东北文学会不会带来不同。
另一个原因当然是因为《肥梦》是阿郎的第一部中篇小说集。我看过阿郎的影评集,作为中国电影媒体的大刊主编,阿郎的影评没的说。他的小说会不会也有电影的感觉,是我想知道的。
读完《肥梦》感受复杂,这种不复杂不能不用好和不好去定义,我想这是作者刻意追求的结果吧。在阿郎的小说中,都有一个反转的现象,作者在叙事的后半段往往愿意打破之前一直刻意营造的情节,比如《如山》里我母亲去指控我老姨夫谋杀了我老姨,就打破了之前他一直在制造的两人情感关系。《正月初六》里的谋杀案,一直以为母亲邱若水是受害者,但叙事到最后,这起凶案的操纵者可能就是邱若水本人,甚至是在故事结尾,警察的女友抱怨邱若水这个当妈的怎么心这么狠时,警察回复女友说,“不,她杀死他们,是爱他们。”
和一些文学作品更注重文学性不同,阿郎的小说很注重故事性,这些翻转往往赋予故事一种奇异的效应,吸引你控制不住地读下去的同时,又不得不被他故意设置的翻转牵引着,让又爱又恨。尤其是阿郎从来就没让人失望的文字,在小说写作中继续找到了存在感。
看得出来,在小说的叙事中,他有意压制了他文字上的飞扬感,但在一些地方偶尔出现,让人印象愈发深刻,比如在《过五关》里,形容一个穿短裙的女人腿长,他说的是“像拄着两条大白腿”。他在《肥梦》里,关于梦境部分的描写,尤其展现了他的文字特点,描写自习课上,老师站在身后带来的压迫感,他写“她知道地理老师的锥形奇兵已经抽刀在手,正冷冷地注视他”。形容老师离开,他写“李志军后背坍塌,手中兵刃当啷啷落地,书面上兵马瞬间溃散”。画面感非常强。
《肥梦》作者阿郎
我喜欢的是《肥梦》这部小说集中一些可能很容易就被忽略的细节,我也是第二次阅读时才有所发现的部分。比如《如山》里,讲到老姨夫去乡下收鸡,离开的时候,会随手掳走游逛的鸡,轻点说,这属于小偷小摸了。我爸和他下过两次乡,再也不和他去了,说他“歪心眼太多,早晚出事”,在开始的时候,我们可以理解为父亲偷懒或者是放不下工人的面子,但写到老姨夫怎么娶到后来的媳妇的时候,威胁她的前夫,从兜里掏出一个刨锛,他描写了一个细节,“刨锛把式榉木做的,小臂长短,手柄处缠了布带,应该是使用时间长了,被汗拿得发黑。刨锛头也不再是生铁的黑色,方的那头,发白了”,可以理解为这个刨锛被使用过多次,联想到前文说家乡那几年有刨锛党,专门用刨锛抢劫,是不是让人不寒而栗?老姨夫这个形象,因为这些细节的勾连更加立体了,我们会联想到在特殊的历史时期,人的道德感在生存面前的不堪一击。
阿郎的小说最有意思的就是在大的时代背景里,安插了这类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,但在风起云涌的时代变化之后,这些细节有可能才是作者真正的叙事要点。这一点,尤其值得深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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